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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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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身體原因,陳倦不能在游樂場玩太刺激的項目,阮西子就陪著他溫溫吞吞地繞了一圈。

從摩天輪下來的時候,雪已經小了很多,幾乎是慢慢停下了。他們一起走到旋轉木馬的地方,這間小游樂場的設施稍微有些陳舊,卻帶著別具風格的魅力。

“陪我一起坐?”

旋轉木馬這地方沒什麽人,大約是太簡單的游戲,今天來的人也不多,孩子就更少,所以當他們買了票坐上去的時候,整個項目裏就他們兩個人。

陳倦一身西裝革履,厚重大衣,與旋轉木馬這種游樂設施的氣場極其不符,阮西子坐在他身邊的木馬上,看著兩人起起伏伏,好像真的在騎馬一樣,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來。

旋轉木馬配著音樂,一圈又一圈地轉動。

阮西子聽著聽著,心裏就有點難受。

這音樂未免太傷感了。

《just one last dance》

一首非常著名的歌曲,這首歌的主唱曾經是一對非常相愛的戀人,最後卻以分手告終,而這首歌的譯名,也帶著訣別的味道。

《最後一支舞》

阮西子眨了眨眼,看著陳倦的眼神變得沈默,陳倦始終笑著,好像心情很不錯,這首歌一點都沒有感染到他,但她看得出來,他的笑意根本不達眼底。

這首歌不斷地唱著“我知道明天我將失去我的愛人,我知道不能和你一起走,我們只能做這最後一件事,跳完最後一支舞”……

一首幾分鐘的歌還沒放完,阮西子就似有所感地要求木馬停下來,工作人員很快停下木馬,奇怪地看著從木馬上下來的男女,女的走在前面,迎著冷風,頭也不回,男人跟在後面,緩步慢行,望著女人的目光不舍又黯淡。

阮西子已經沒心情再玩了。

兩人開始原路返回。

坐在車上,阮西子滿目愁緒地望著車窗外,那些本來因為難得的約會和他答應手術的高興全都消散不見了,她現在萬分確信,哪怕到了這一刻,陳倦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戰勝死神,而他現在做得每一件事,都是為了給她留下一個還算不錯的回憶,讓她在他死在手術臺上的時候,不至於那麽傷心,不至於都來不及跟彼此好好道別。

那首歌是在道別吧。

阮西子敏感地這樣認為。

她偶爾會用餘光看看陳倦,期待著他能解釋幾句,可一他句話也沒有。

他好像察覺不到她的情緒一樣,目視前方安靜地坐在她身邊,毫無雜念。

阮西子突然充滿了挫敗感。

她長舒一口氣,閉起眼靠到車椅背上,心臟好像被人扒開了一樣,難受得不行。

她又不能跟誰發火,只能自己忍著,那個男人仿佛毫無所覺,別提多憋屈了。

過了很久,車都停了下來,陳倦先開門下去了,過來喊她的人是易則。

“陳總說你現在大約不想看見他,所以讓我來叫你下去。”

易則表情覆雜地看著她。

阮西子緘默,直接下車就要走,沒走幾步,易則叫住了她。

“阮小姐,等一下。”

阮西子回頭,不解地看著他,她的耐心有限,已經全部交給了陳倦,沒辦法再耐著性子對待其他人了。

易則也不介意,直接從下屬手裏拿過一杯熱騰騰的紅茶,微笑著說:“天氣寒冷,在游樂場玩了那麽久,一定凍壞了吧。喝點紅茶,暖和暖和身子。”

阮西子蹙眉瞥了一眼那杯紅茶,淡淡道:“進屋再喝吧。”

易則將杯子遞給她,隨意道:“也好。”

阮西子接過溫暖的杯子,紅茶的溫度剛剛好,喝下去渾身的冰冷都會被驅散。

進了屋,阮西子也沒多想,掃了一眼手裏的紅茶,喝了一口。

易則垂下眸子,隱晦的眼神不知代表了什麽,而沙發上,陳倦坐在那,看到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紅茶,莫名地問她:“好喝嗎。”

阮西子楞住,她沒料到回來之後他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。

片刻,她點點頭說:“味道很好,你要喝嗎?”

陳倦慢慢搖頭,朝她招招手,阮西子很想管住自己,讓自己不要那麽毫無下限,一點脾氣都沒有。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,她就那麽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,乖巧地坐到了他身邊。

陳倦直接抱住了她。

攬著她的肩膀,他的下巴抵在它肩頭,盯著她手裏的紅茶,低聲沙啞道:“好喝就多喝點,你身上很冷。”

阮西子沒說話,下意識又喝了一口紅茶,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什麽。

看著她的動作,陳倦嘴角勾起了可怕的笑意,他低低沈沈地跟她說:“西子,在這個世界上,除了ACME,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,你一定得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
阮西子渾身一凜,聽不慣這種好像告別一樣的話,冷聲冷氣道:“我沒想到自己竟然足以和ACME相提並論?那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你拿ACME換我的命呢?你會怎麽選?”

家族企業和女人嗎?每一個家族繼承人都上過這樣的課程,陳倦直起身,看著她一本正經道:“那你還是去死吧。”

阮西子生氣地放下紅茶杯子捏住他的胳膊,狠狠地掐了一下,陳倦是疼的,但他卻笑了。

餘光掃了一眼桌上的紅茶杯,茶已經被喝得差不多了,眼前的女孩大約很快就要離開自己了,陳倦慢慢伸手捧住了她的臉,惆悵地說:“其實我還有很多事來不及做。你的前半生都靠自己努力,我想讓你的後半生可以依靠我。我想你可以任性地做夢,告訴我一切你夢想得到的東西,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或者月亮,我也會想辦法幫你弄到手。”

阮西子不安地握住他的手,抿唇道:“你可以的。等你好起來,我就全告訴你,你幫我走後門,我就靠著你飛揚跋扈耀武揚威,氣死那些人,好不好?”

明知道她只是說說而已,她雖然虛榮,卻不願意靠著男人完成自己的夢想,但她願意這麽說,他已經很感動了。

“好。”他沒有遲疑地答應下來,下一秒,阮西子就意識模糊地趴到了他懷裏,他輕輕摩挲著她的發絲,柔聲道,“還有一句話沒告訴你。對不起。還有……我愛你。”

話音落下,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絲,然後將她緩緩放在沙發上,接著毫不留情地站起來,頭也不回地對不遠處的易則道:“去吧。做你該做的事。”

語畢,他上了樓,由始至終,都沒有再看阮西子一眼,好像再多看一眼,就會改變他的決定一樣。

易則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,握著雙拳,終究是沒能說出什麽反對的話。

顛簸、黑暗,這是阮西子昏睡不醒時可以感受到的所有了。

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睡,這地方說起來還算舒適,身下柔軟,平穩安靜。

緩緩的,她睜開了眼,這裏一片黑暗,她一時之間判斷不出置身何處,等視線慢慢適應了黑暗之後,才可以確定這裏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地方。

再觀察一下,她可以斷定,這是在……飛機上。

阮西子倏地坐起來,扯掉身上的毯子,慌張地跑出機艙,走出去一看,易則坐在吧臺邊,正在喝酒。

阮西子楞楞地看著他,幾乎忘了質問,只是沈默地站在那。

易則回眸看過來,端著酒杯道:“阮小姐醒了。”

阮西子沒說話,易則繼續道:“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,只是一時不知該問什麽,所以幹脆保持沈默。”他笑了笑,喝了一口酒才說,“其實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,我準備了好幾套解釋的話要告訴你,但到了這個節骨眼上,我又覺得那些話都不太合適。”

他端著酒杯站起來,走到阮西子面前,將酒杯遞給她道:“你要來一杯嗎?我想你肯定想喝一杯的,這種時候,醉了要比清醒著好。”

阮西子僵硬而麻木道:“我想你比誰都清楚我們現在應該在哪,而現實裏我們又在哪兒,你不該給我個說法嗎?”

看她不接酒杯,易則便收了回去,轉過身背對著她說:“你說得對,我們現在應該在哪,我最清楚不過。算算時間,陳總現在大約做完了身體檢查,快要開始手術了。作為他的助理和朋友,我現在應該守在他身邊照看打點一切,而身為女友的阮小姐,更應該時刻陪伴在他身邊,為他鞍前馬後,可惜……”他轉回頭,苦澀笑道,“可惜,他不需要。”

阮西子皺眉。

“陳總不需要這些。他不需要夾雜著同情的恭敬和愛慕,他也不需要你呆在那裏,或許你走了,他壓力還小一些。阮小姐,飛機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降了,回到國內之後,你還有很多事要做,你的新品牌要管理,再不管理就落到別人手裏了,我不希望ACME推出的第一個中國風品牌就這麽易主,然後慢慢走向衰落。宏大的開始,唏噓的結局,你要這樣處置你人生中第一個親自負責的品牌嗎?你要這麽殘忍嗎?”

阮西子緊握雙拳,易則的話每一句都戳到她的痛處,可她根本就無法改變主意。

“在我心裏,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你應該知道。我不信你會覺得那些身外之物比陳倦來得重要,他的健康是我現在最關註的事,不管是生是死,我都希望可以陪在他身邊,我不希望到了最後關頭,我連第一個和他告別的機會都沒有。”

阮西子的話鏗鏘有力,易則無所反駁,他長舒一口氣,嘆息道:“可惜,我在這裏的目的,就是攔住阮小姐,讓你在國內好好生活。至於陳總那邊,有周叔在照看,我相信不會有什麽問題。”略頓,低聲道,“關於手術的結果,結束之後那邊會第一時間通知我,我也會告訴阮小姐,阮小姐請安心地回到你的位置休息,等待飛機降落吧。”

私人飛機就是這點好,哪怕你在睡著,你也能從遙遠的美國回到國內。

眼前這一切都是陳倦的決定,阮西子可以猜到,因為他之前已經透露了太多的跡象,而那杯紅茶,大約就是讓她睡著的關鍵。

坐到椅子上,系好安全帶,感覺到飛機下降的感覺,阮西子真是自私得恨不得飛機就此墜落,和陳倦同歸於盡才好。

可惜這不可能,飛機上不只她一個人,飛行員也不是廢物,怎麽會讓好好的飛機就這麽墜落。

當私人飛機降落後,阮西子所有的指望都沒有了。

她麻木地被易則看守著換乘轎車,一起返回那座她再熟悉不過的城市。

她沒有被允許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陳倦的家,或許是為了方便看守她,讓她不能私自買票去美國找陳倦吧。

“其實你不用做到這樣。”阮西子對易則說,“你就算放任我,我也找不到他。你們住在美國的哪裏我都不知道,我從出發到到達都是嚴君澤安排的,到了那裏之後又一直是你們安排行程,你覺得我能知道什麽?”

易則是怎麽回答的來著?

哦,就四個字:“以防萬一。”他微笑著說。

她從未覺得他這麽可恨過。

並且,也不知出於什麽動機,易則將嚴君澤、簡然和蘇現請到了陳府。

當阮西子看見出現在她面前的三個男人時,激動的情緒到達了頂峰,她想去找易則打一架,找他去理論,可三個男人攔住了她。

“沒有你猜想的那種原因。”說話的是蘇現,“易助理找我們來不是想著讓你移情別戀,不再指望陳倦回來。他只是不想讓你孤單,你沒什麽朋友,就只能讓我們來了。”

簡然也趕緊說:“對,你不要胡思亂想,我們就是來看看你,你去了美國之後一直沒跟我們聯絡,我們也會擔心啊。雖然不再是戀人,但大家也是朋友吧。”

說得沒錯,哪怕不是戀人,也是朋友,最起碼還是個同事。

阮西子沈默了下來,安靜得有點可疑,嚴君澤從到了這裏就沒說過話,也不看她,就那麽坐在一邊,瞧著屋子裏的裝飾,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蘇現察覺到了他的不正常,轉頭望著他小聲說:“你怎麽了?”

嚴君澤看了他一眼,沒說話。

怎麽了?他能怎麽呢?終於看了一眼阮西子,註視著她紅紅的眼睛,他建設起來的所有心墻瞬間潰堤,一塊磚瓦也沒剩下。

嚴君澤煩躁的站起來,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煙盒,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,只丟下一句“我去抽根煙”。

阮西子楞了楞,沒說話,說話的是簡然,語調奇怪道:“嚴總監他以前……從來不抽煙啊。”#####作者的話:我以前從來不抽煙的,但後來我認識了你。同理,我以前從來不喝酒的,但後來我認識了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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